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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至善村(二十九)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新至善村(二十九)
 
      我在上集(28集)曾说到我母亲带着哥哥和我是1951年下半年搬到长沙来的,确切是1951年秋。还说到是我在上海的姨父找了两家大公司为我们出具了保书,代办好了入境手续,我们才得以离开澳门,转香港进大陆来。我们虽然回到大陆,但却不能直接去长沙,按当时的政策,是何地出具的保书,人就要到那里的派出所报道,因为我们在那里的派出所备了底。我们的保书是上海出具的,所以必须先到上海,在上海住满三个月后才许离开,现在回想起难以理解。
      母亲带着我们先到广州,在广州亲戚家住了几天,买好去上海的火车票,从广州乘火车去上海,当时要在株洲转去上海的车。父亲从长沙赶到株洲车站与我们会面,长沙近在咫尺,我们却不能去,我们与父亲只分开不到半年,但我竟觉得陌生了,也难怪,那时我才两岁。
      我们到上海正是夏天了,住在姨妈家,姨父是银行里的高级职员,他们当时只有一个小男孩,比我大几个月,我喊他小表哥。姨父一家在上海一里弄里租了间房子住,本就较挤,又挤进我们家三口,就更拥挤了,好在是住楼上,又是木板地,母亲带着我们打地铺睡。房东养有只小猫,会捉老鼠,经常上楼来巡视,我哥哥金泽渊一见小猫,就去抓它的尾巴,小猫就叫,女房东就在楼下喊:“小孩,别抓猫”的。
       住了两个来月,天气开始转凉了,两家人挤在一起住实在不方便,母亲就去当地派出所求情,想提前离开上海去长沙,派出所的人很通情,说你们会有什么问题?走就是的。母亲如临大赦,姨父姨妈也很高兴,为庆祝我们能与父亲团聚,姨父请了一星期假陪我们去杭州玩,我们两家六人在杭州呆了四五天,姨父带我们将西湖的景都游遍了,还观看了钱塘江大潮,这才送我们母子三人上火车去长沙。
      姨父也是广东人,他在上海的工作很不错,但不知什么原因,却在1953年响应国家号召去支援大西北,全家被分到甘肃一小县城里,生活一落千丈,我表妹就在甘肃出生的。听我母亲说姨爹是自愿报名去的。因甘肃的日子太苦了,姨爹姨妈于1966年文革前夕,双双辞去甘肃的公职,全家四口回广东顺德老家自谋生路。他们在甘肃呆了13年,姨妈只离开过那里一次,大概是1960年时,她只身一人来长沙,在我家住了十天左右,他们在甘肃过的很艰苦的,这都是后话。
       我父亲是1951年7月先于我们到了湖大,当时的湖大安排我父亲住在至善村22号,二个多月后,我们从上海来长沙就直接住进至善村22号。 
      至善村位于老湖大的北面,紧挨着湖大洗澡堂,村子背靠麓山,面对凤凰山。至善村共有十栋平房,呈三排四列,我们住的这栋房子按序号应是至善村第九栋,处于第一排第四列位置。去年葛懋琦大姐曾详细的介绍过至善村,我这里就不重复了,大家如有兴趣的话,可去找来看。
      至善村现在已消逝了,它的具体位置就是现在师大新华村1至4栋的地方,那里已找不到至善村的一丝痕迹了,现在唯一能看到的至善村影子,是新华村一栋西边那栋公共厕所,这栋厕所还不是至善村的旧物,老厕所原来是土墙木板地,湖南师范学院在上世纪五十年代中期,在原址上改建成了青砖水泥地的厕所,到现在还在继续发挥作用,算起来也上五十多岁了,这是村头的厕所。
       村尾也有座公共厕所,位置在至善村的东北角,这座厕所距我家22号最近,我出门朝东北方向走几步就到了,我哥哥金泽渊那时刚读小学,上这厕所常忘记拿纸,就在厕所里喊我父亲给他送纸,这则所建新华村四栋时拆的。
      我们这栋房子是一长排的房子,住有六家17——22号,我家是22号,最北头的一户。听说这22号与物理系是有缘的,在我家搬来之前,22号就先后住过几家物理系的教师,我父亲也是调到湖大物理系的。
      我家北面是一道高土坎,土坎上住了几家农户,鸡鸣狗吠之声不绝入耳,不时的有牛粪和猪潲的气味飘进屋里来,农户家西头有口小水塘,塘边有座庙,那里就叫廊公庙。   
      至善村的房子都是面朝东的,在家里我抬头就可看见凤凰山,那时凤凰山没有大树,光秃秃的只长些茅草和几棵矮小的马尾松。当时,我还不知道门前的这座山叫凤凰山,村子里的人都习惯称之为对面山,我们也跟着叫对面山,岳麓山就称之为后背山。
      长大后每当我听到《牧羊姑娘》这首歌开头那句“对面山上的姑娘,你为谁放着群羊 ……”时,就想起在至善村的时光,仿佛又看到郑凯南站在她家门口,晃动着一对小辧子,朝着对面山深情的唱着这首歌。她一唱,我就会朝对面山望去,想看到那位牧羊姑娘,希望她能回家。我最早听熟的歌就是这首《牧羊姑娘》,郑凯南也说,她学会唱的第一首歌就这首《牧羊姑娘》,那熟悉的歌声常在我脑海里旋转。
      我们这排房子前有块坪,有两三丈宽。可说是至善村里最大的一块坪了。坪东面种有一排小冬青树,将坪与外面隔开,我们小孩就在坪里玩。冬青树外就是一条南北通向的碎石小路,路下方就是一口水井,整个至善村28户的生活用水都是取之这口井里,住廊公庙的农户也是到这里挑水吃的。
      水井前面就是稻田的,长方形的稻田有好几丘,也就是现在消防队驻地的那一片,走田埂穿过稻田就上到公路,横过公路那边就是凤凰山,山下一南一北也有两排同我们至善村家类似的房子,那就是里仁村。那时的湖大还有集贤村、稻香村、桃园村、小桃园和棉花厂等村;还有五教斋、静一斋、半学斋、教学斋、双梧斋等也住有教职员工,这些教师宿舍都起有好听的名字。为纪念这些老地名,师大在凤凰山下建了至善楼和里仁楼,湖大也在集贤村附近建了集贤宾馆,这也是后话了。
      我家刚搬到至善村时,我最怕的是凤凰山开山放炮。当时人们在凤凰山的北头采集片石去搞基建,这山的石头呈红色的,不太硬,便于开采,我们新至善村的片石护坡都是用这种红石头砌的,五十多年了还保存完好。因长年的不断开采,凤凰山北头缺了一大块,也就是现在师大至善楼的对面。直到上文革前,这里才停止开采石头了。
      话说回来,那时天天有土夫子在山上打眼放炮,将石头炸下来,由土夫子们将石头码成方方正正一堆堆的,卖给基建单位。那时放炮很随便的,一到中午和晚饭时就放炮了,两个土夫子将马路一拦,不许车和行人通过,炮声巨响,我那时只3岁,从没听过这巨响,刚来时常被这炮声吓哭,所以留给我的印象深;还有就是炸飞的碎石满天舞,有的还砸到我们那座厕所边上,所以一听见放炮的哨声,大人急忙把小孩都叫进屋里来,就是怕石头伤着。
       五十年代初,至善村这里确实是一派田园生活,门前稻花香,北邻农舍炊烟缭绕,特别幽静。湖大就是在科学馆(今东方红广场南边的那栋红砖房)的塔楼吹号来上下课的,我们住在至善村里都能听到号音。湘江河里轮船拉汽笛的声音,对河火车行驶的声音都听得清。
       说来也难以置信,我刚搬来时,竟被火车的鸣笛声吓着了。那是在一个早上,我正在熟睡中,突然被一长声巨响吓醒,便大哭起来,母亲说那是火车叫,果真是的,还能听到火车的哐当哐当声。我刚乘火车来长沙的,对火车很怀念,以为火车开到对面的马路上来了,便嚷着要看火车。母亲把我抱到门口看,马路上什么都没有,但火车行驶的声音不断的从对面山背后传来,好像就在对面山背后行驶般。
      那时我最喜欢玩的游戏就是开火车,我们那排房子住有四五个三四岁同我一般大的孩子,隔壁的葛懋琛和他的哥哥、再过去是郑凯南。我们把自家的小木椅搬出来,排成一行就成火车了,坐第一个的就是司机。我们坐在后面,两手扶着椅子,屁股不离椅子,用脚蹬一下,椅子就移动一下,就表示火车开了,从坪的这头走到那头,又返回来,嘴里还不时的发出轰隆隆、轰隆隆,呜的叫声,乐此不疲。
       以前,凤凰山往北(今是的至善楼)至二里半只一条笔直的马路,马路两旁都是水田,没住人家,农户都傍山而住,这条路就是现今的麓山路。该路从荣湾镇过来,到湖大自卑亭有五华里,二里半位置正处在这段路的中间,所以叫“二里半”,一直沿叫到今天。
      还有一个叫麓山门的老地名,在现在师大新建的里仁楼(师大新出版大楼)位置,那时麓山路在这里分支,成三岔口,往南直通湖大的实习工厂,往西通文庙和岳麓书院的,在这条西马路路口上还立有一座牌楼,叫麓山门,此地是进入岳麓山的大门,所以叫麓山门。十几年前,这里的公交站还叫麓山门站,后来才改成如今的麓山南路,湖南师院最早的幼儿园就是建在这公交站附近,现里仁村一栋的位置。
      我家搬到至善村22号后,母亲给安排在湖大卫生科当护士,当时湖大卫生科在文庙北面山上的几栋红砖房子里(一栋两层楼的,两栋平房),距至善村较远,我还小不到三岁,母亲就将我锁在家里,任凭我哭闹,下班赶回家才放我出来,她还急急忙忙的做中饭。记得我哥哥放学回来也没鈅匙进屋,隔着窗户逗我,我要撒尿就拉在屋里地上,那地是三合土的,就渗透进土里了。
      我们搬来不久后,父亲就去湘西参加土改去了,家里只母亲一人,她要上班,又要回来操劳家务,天天搞手脚不赢,无暇带我,就请我堂兄金泽浦来照看我。金泽浦住在河东营盘街,虽只比我哥哥金泽渊大一岁,读小学二年级,但很能干,那年的寒暑假都是由他来带我的。泽浦堂兄刚来至善村时,就与至善村的一调皮孩子打了一架,那孩子常欺生,我家刚搬来时,他竟朝我哥哥的饭碗里撒尿,我哥却不敢做声。他以为泽浦也好欺负,所以向他挑衅,泽浦堂兄是从长沙城里来的,视至善村为乡下,所以没把这“乡下伢子”放在眼里,何况他比那孩子还大些,一架取胜,那孩子再也不来闹了。
      我和我哥哥都喊泽浦堂兄为浦哥哥,浦哥哥带我很负责的,不让我走出门前的那块坪,因坪的东面就是水井。我想去外面看,浦哥哥就背着我在村前这条路上走一遭,最远也就是去对面的马路上看汽车或到六山门转一个圈。遇到货郎担浦哥哥也会给我买包人参米的,人参米也就是膨化米,用红纸包成有两寸多长的圆筒,就像现在的粗火腿肠样,一分钱一筒,每包里还有一张方寸大小的硬纸画片,我们都叫它洋菩萨,其实都是些三国水浒人物。人参米我一粒粒的拈着吃,那一小包也够我吃上大半天了,有时浦哥哥也给我买薄荷糖吃,那种棱形状的,没有包糖纸的,一分钱两颗。
      暑假结束了,浦哥哥要回城里上学去了,我家也请来一位保姆,我们称她罗姨,她家在长沙北门,她会做家务,这时家里才像个样子,母亲也就安心上班了。

 

51年西湖aa.jpg

这张照片是姨父带我们游西湖时拍的,右边是我们母子三人。

 

 

老至善村厕所-1.jpg

51

这是唯一留下的至善村厕所,围墙外面是湖大的地盘了,原有一片桔林,再过去就是老湖大的澡堂。

回复 1# 去西奇

无忧无虑的少年时代

51年西湖aa.jpg 

日月出矣,灯火不熄,不亦劳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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记忆力真好 , 我样的相片我家文革早就被操家了, 没有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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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复 1# 去西奇

哈哈,图片中那座WC,我一直以为已拆掉了,早两年路过,见它仍在,还为我们这样的路人提供了方便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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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 衷心感谢老灯火版主的关注!小时候不懂事,确实无忧无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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记忆力真好 , 我样的相片我家文革早就被操家了, 没有了 七星相伴 发表于 2011-9-9 09:11

 

       谢谢七星相伴版主的关注,这些老照片是我母亲保存下来的,至1954年起,我家就住在新至善村没动过,所以,久闻旧物都得以保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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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复 1# 去西奇 哈哈,图片中那座WC,我一直以为已拆掉了,早两年路过,见它仍在,还为我们这样的路人提供 ... 哥巴 发表于 2011-9-9 16:06

 

         谢谢哥巴兄,按理至善村的那座老厕所要拆掉的,新建的居民楼家家都有厕所了,新至善村里的厕所就是这样拆掉的。它之所以没拆,是因与湖大寸土必争,没见湖大的围墙已挨着厕所的外墙砌的,厕所已成了师大和湖大的一座界标,如厕所不存在了,那湖大的围墙又会挺进师大三米。另外,这厕所也还在继续发挥作用,新至善村的一、二栋搭建了不少违房租给学生住,多的时候有三四十学生,他们就在这里解决排泄问题,厕所附近十几块菜地的菜长得茂盛,就搭帮这座厕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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