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,我紧紧地跟在姐夫的后面,姐夫有意放慢脚步让我走在他的前面,时不时哼着《解放区的天》这类久违了的老歌,我知道他是在用这种方式为我壮胆……
直至晚上九点左右,一个古朴的小镇才隐隐约约的呈现在我们的眼前,姐夫兴奋地告诉我,这就是罗城。
姐夫很快就带我走到一家农舍前,像回到自己的家一样大声地叫道:“老表,我回来了!”
一个约40多岁的脸上刻满皱纹的男人应声而出,热情地对姐夫喊到:“老王,我们还以为你这一次回长沙就不再来了,想不到你还来得这样快!”
姐夫笑着说:“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个右派,早就被长沙开除了,回趟长沙只是把孩子们的事处理处理,处理完了我还得来--看来,我这辈子只能做你们罗城的野鬼了” 说着他指着我说:“这是我小舅子,在家没事,也想来九龙闯闯”
老表一面仔细地打量着我,一面口里有些惋惜的说:“你这舅子长得还蛮诗文的,吃不吃得我们这里的苦哟?”
老表热情地把我们安排在堂屋坐下后就急切地朝里屋喊:“桂香,老王和他小舅子来了,还冒吃饭咧--”
话音刚落,一个约40岁的妇人从里屋闪了出来,乐嗬嗬地说:“我听声音就晓得是老王来了--右派怎么了,右派就不是人呀--你跟你舅子饿坏了吧” 说着,她就忙不迭地转进厨房风风火火地做起饭来,不一会,她就把热腾腾的饭菜就端了出来。
虽说摆在桌上的只有一大碗南瓜、一碟酸菜炒咸鱼,外加几个咸鸭蛋,但在我看来比什么山珍海味人参燕窝还强。我又饿又馋,恨不得端起饭碗就往脖子里倒。姐夫看我这样狼狈,一边笑一边对我说:“他们家早就吃了,这是专为我们准备的,没人跟你抢,慢慢吃。”
吃饭时,姐夫说我们刚才走过的无人区就是毛主席诗词《送瘟神》所描述的那种地方,只是造成这惨状的是鼠疫,不是血吸虫。无人区的荒凉你已亲眼所见,这也是我为什么老催着你快走,并且必须在天黑之前走出那里的原因。
饭后,热情的老表老婆特地为我们点了一盏大的煤油灯,还把灯芯挑起老高,亮亮的,像是欢迎我们的到来。接着,她又提来一桶热水,神色急切地说:“快趁热烫下子脚,烫了脚好走路。”
我忙不迭地把双脚伸进热水里。想起老表两口子的热情,我心里有点酸,直想哭。要知道,自从母亲去世后我就再也没享受过这种待遇。但姐夫对这一切都习以为常,好像在这里吃饭、洗脚、住宿都是理所当然和天经地义的事。只是他今天也有些反常,一向爱干净的他却顾不上洗脚,就走进老表家的内屋。不一会,里屋就响起了他们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话声。尽管他们讲的都是当地土话,我一句也听不懂,但我知道他们谈的肯定不会是好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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