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复 16# 湖边士
附07年一篇关于吃鱼的文章
由‘干锅黄鸭叫’想起的-漫谈吃鱼
不久前,和朋友去吃饭,点了个干锅黄鸭叫。本以为可以大饱口福了,及至上桌一看,满锅五颜六色的调料,覆盖着几条两寸来长的小鱼,甚是可怜。尝一筷子,虽也香辣满口,却并没有什么鱼味,只有那只干锅,和常德湖区的小耳锅相似,勾起了我关于吃鱼的种种回忆……
‘黄鸭叫’常德湖区又名黄咕鱼,是鱼类中肉质最细嫩的一种,要用一种叫卡子的捕捞工具才能打上来,我们渔场只有熊家荡的贺师傅会做这种卡子,我有幸在他的鱼棚里品尝过一回新鲜的黄咕鱼。之后每每回想,难以忘记。
首先是鱼大,条条有七、八寸长。其次是新鲜,从卡子上取下来撕开肚子掏尽内脏,直接扔到锅里,在滚油的煎熬下,这些鱼还能蹦哒几下作一番垂死挣扎呢!待稍稍煎干点水份,沿锅边淋下冷水,盖上锅盖就煮。其要领是水未开锅时,千万不能用锅铲翻动鱼,否则鲜味丧失殆尽。等开锅后改小火炖约五分钟,再打开锅盖,这时沸腾着的汤已呈乳白色,溢出的鱼香在小棚里缓缓弥漫开来。加点盐、加点辣椒,没有任何别的调料,但白的汤,黄的鱼,红的辣椒,已构成一幅鲜艳的图画,让人看得垂涎欲滴。喝一口汤,鲜香中透出甘甜,尝一块肉,爽滑中品出细腻,顿时觉得人生能有此口福足矣!
这种先煎后炖法,适合所有肉质细嫩的新鲜鱼。但是煎鱼要用不少油。特别是开湖时人员多,往往一做就要做一大锅鱼,哪有那么多油啊。可是我们渔场的炊事员王伯却有的是办法,他对付没油的绝招就是做‘滑鱼’。
滑鱼的做法其实很简单:这边船靠岸了,把那些草鱼、青鱼拣大的拎两条出来现杀,剁成一寸见方的肉砣子;那边伙房用大锅烧上水,水开后将鱼块倒下去,撇去浮沫,盖上锅盖加大火力。同时用盐、酱油、辣椒、芡粉调成糊状,再开锅时调下去,稍稍搅动,即可出锅。这种做法的诀窍是调芡的技巧,多一分太稠,少一分嫌薄。要让芡汁不多不少均匀地包裹住每一块鱼,也不是很容易的事哦!
出锅后的鱼晶莹剔透,浓香四溢,吃到口里鲜香爽滑,真是名副其实的‘滑鱼’-滑溜哒!
有年春季清鱼池,捕获一些两斤左右的柴鱼,这家伙肉很粗,但没有小刺,把它的主刺剔去,切成肉片做成滑鱼,虽然在滑字上打了点折扣,但鲜香甘甜之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,更爽的是不用吐刺,那感觉当然也是好极了!
比柴鱼肉还粗些的就只有大种鱼了。冬季开湖,个头大、体形好的草、鲢鱼会被留下,放入种鱼池精心喂养,以便来年繁殖小鱼苗,这些种鱼一般都有二十多斤一条,虽没有熊猫珍贵,也算场宝吧,所以喂得特别好,一条条膘肥体壮、鳞光闪闪、霸气十足。到了春天发情时,更是躁动不安,时时跃出水面,尽管渔场派人日夜巡逻,还是难免有蹦上岸摔得呜呼哀哉的。碰到这种情况,大家在心疼过后,也只有把它搞来吃了。
因为脂肪太厚,煎、炸、炖、滑都不合适,唯一的办法是切成两厘米厚的肉块,用盐腌咸点,再用慢火熏烤,熏掉一点油,干一点后,加辣椒蒸食。虽然鲜味荡然无存,但平添了烟熏过后的腊香,吃起来腥而不膻,肥而不腻,在青黄不接的春季,倒是下饭的好菜!
还有一种小鱼叫‘旁皮始’,体形和鳊鱼相似,只是缩小了若干倍,还不到一寸长。开湖时我们借住的房东女主人,就擅长做这种小鱼。具体做法无从知晓,只知道看起来灵醒精致,吃起来脆香脆香,每每馋得我们拿大钵的滑鱼去换,吃完了还要咂半天舌头!现在想来应该是做得比较讲究的火焙鱼吧?
除开渔场这些没油的穷吃法,比较奢侈的吃法也有。象照例会出现在婚、丧、嫁、娶酒宴上的‘巴巴鲫鱼’。这个名字乍一听使人联想到‘粑粑’,但看到实物后就会发现其实更像个手巴掌。
这种宴席上的鱼讲究个头均匀,不能太大,一般以女性手掌的长度为好,剖鱼时从背上切开,以鲫鱼的体形自然就象个手巴掌了。腌上一两天拿出来,再稍稍晾干水份,用菜油炸成金黄色,吃起来酥香焦脆,连鱼头鱼刺也可以悉数吞下,没有一点浪费。
巴巴鲫鱼在宴席上算是最好的菜,是以人头来定量的,每人一条,叫唤也不多给。很多妇女、老太太舍不得吃,用一张干净草纸包起来,带回家给么儿、孙儿辈解馋。这也足见它的美味和金贵。
农忙季节,条件好的家庭也会炸点这种鱼,给劳动力增加营养,补充体力,不过鱼的品种、大小就很随意了,名字也改成了‘起炸鱼’。只是剖鱼时会一如既往地从背心切开,据说只有这样,炸好的鱼才会焦脆酥香,味道一点也不会比巴巴鲫鱼逊色。
还有一些小鱼,象什么‘雷马古’‘小刁刁’‘翘翘鱼’……品种繁多,数不胜数,都是糊砟辣椒的好材料, 有非常独特、鲜美的味道。用现在的说法,应该叫特色家常菜吧!
其实说来说去,这些做鱼的方法都很简单,所有调料不外乎油、盐、辣椒,和当今酒楼餐馆五花八门的调料来比,少得可怜,但其天然新鲜的原汁原味,却是那些用调料做出来的鱼无法与之相比的。
我想起一句长沙俗话来:鸡呷叫,鱼呷跳。也许只有这句俗话,才能比较准确地为当年那些调料少、做法简单、却又鲜美无比的‘黄咕鱼汤’‘滑鱼’‘ 熏烤种鱼’‘巴巴鲫鱼’‘小旁皮始’们,做一个完美的诠释吧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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