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润育我的山泉水(旧作)
我永远忘不了那山中的泉水,因此读唐代山水诗人王维的“明月松间照,清泉石上流”,特有感受。在会同,人们在那高山湿润处随意一淘,那泉水就渐渐沁出来了。因此农民将泉水就叫沁水,还再贴切不过了。 刚到农村时,我们对沁水并无多大好感,一是从城里带去的讲卫生习惯,要喝开水;二是觉得那水冰牙齿,且还俯地而饮颇不雅观。久之随着劳动量的增大,且带开水爬山劳作也是不现实的,也便开始喝沁水了。最开始对水源还有所选择,后来到了热天,只要哪儿有沁水,不论是在山窝里还是田塅里的一角或是石头缝里,先俯下身子咕咕灌饱再说。什么不卫生,不雅观均已弃之不顾,而且水要越沁(冰)越好。 最记得1973年秋天在四县交界的雪峰界造林,山上已许多年无人居住,也少有人走过,木板房早已无踪迹,但那山上废弃的田地里石头砌得齐齐整整的田磡依然如故,那山丛中用青石块围就的泉眼依旧清亮,不禁感叹这美丽、神奇的大自然竟是这样完美保留着曾经的人工痕迹。这也就成了造林队伍扎营盘的住地,以及接下来的几个公社建林场场部的依据。 在山中,哪都有沁水。如果是有人家,那泉水四周会砌上方方正正的青石板,如果是田边地头那会被人用竹枧接到路旁,如果是大山窝里,那也会被前人掏成一个小小水氹,故此我们走再远的山路也从不带水。口渴了,路过别人家,主人会热情地喊你:吃点(dià)水哆!还记得去高椅,翻山越岭蹬蹬地下到邓家冲后,第一次在路边人家喝了沁水,过后却嚇心嚇胆想起是否喝了放“瘼药”的水(放蛊的水)?现在说来是笑话了。或是将嘴巴对着水流喝。更多的是在路边的泉水处用路人置于一旁的竹筒舀水喝(通常那竹筒一定是被第一个用的人特意打穿了小眼),要不就地采一片桐树叶,将其撮拢,便自然成了一个“杯子”。当然最痛快的便是俯地,面水而牛饮,还真的是“沁人心脾”。
大山没什么可奉献给人的,只有这高山的好水毫不掩饰,毫无保留地让人去尽情享用。别的地方山区,滴水贵如油;而会同山区因满山郁郁苍苍的大树,它奉献出来的水从不吝惜。当劳作到了极限,且又腹中空空时,山泉水便是最好的滋料,我想对于我们来说,其功用并不亚于中国女排争夺世界冠军时,供给她们的那种饮料。尤其是暑天,热得不亦乐乎时,来到沁水边,即算是不喝水,也会觉得凉快些。反正不管是热了、饿了、乏了,喝了山泉水,精神便会为之一振,接着可以继续劳作、爬山。因此我也形成了爱喝水的习惯,带至读书,乃至如今都未能改变。 最喜那从岩缝里渗出来的水,唐代诗人柳宗元曾用“清冽”二字来形容山泉水,是最恰当不过了。当走山路走得乏极了的时候,突然一泓清冽的山泉水闪现在你眼前,你难道不感谢这救命水吗?——那从岩缝里湜湜流出的沁水。我们十五六岁来到这里,是这流淌的山泉水将我们滋润,伴随着我们度过那苦涩年华,养育我们长大成人。 什么时候能再次喝到你——会同的山泉水(沁水)。 1983年6月 2011年6月(修改) 后记:若干年前,瓶装矿泉水刚出来时,我对那泉水竟然要用钱去买,感到不可思议。今天当人们都认可瓶装矿泉水了,几乎所有的人外出都是手拿一瓶矿泉水时,对那要花几块钱就买那么一小瓶水,仍不是很认同。但大势所趋,只有随流。还是怀念那山中随处可饮的清冽山泉水,尤其如今什么都是有污染,这有毒,那有害的,那高山上的清泉水断乎不会出现这些状况的。
我于1982年春节回会同后,又在2009年、2010年重回会同,看到乡亲们大都将山泉水直接接入家中,免去了担水的麻烦。我还特地到那泉眼处,再次尝到了那山中清冽的沁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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